日前，國內最早使用CAR-T細胞治療產品的彌漫大B細胞淋巴瘤患者之一老董（化名）順利治愈出院。目前，我國已有兩款CAR-T細胞治療產品陸續獲批上市，其中，首個獲批的阿基侖賽注射液已經投入臨床使用。與此同時，一張阿基侖賽注射液的藥品銷售訂單顯示，該產品零售價為120萬元，且并不包含門診和住院治療等費用。


　　上百萬元腫瘤藥成為患者眼中的“救命稻草”

　　

　　老董是2020年被確診為彌漫大B細胞淋巴瘤的，疾病進展迅速，輾轉各地醫院艱難尋醫。2021年6月，他來到蘇大附一院血液科淋巴瘤亞專科進行就診，并接受了CAR-T細胞治療。兩個月后，老董病愈出院，成為中國最早使用CAR-T細胞治療這一產品的獲益患者之一。

　　

　　老董治愈疾病的經歷被報道后，讓很多癌癥患者格外關注。在同為非霍奇金淋巴瘤彌漫大B細胞淋巴瘤患者的李凡（化名）眼里，“CAR-T細胞療法的出現，確實像是我們的救命稻草。”

　　

　　與此同時，一張120萬元的阿基侖賽注射液收款憑證在網上流傳，給一批躍躍欲試的癌癥患者們一記重擊。李凡告訴健康時報記者，自2018年10月確診至今，她已經前后經歷過8次化療，出現了“暈倒，昏厥，失明”等多種化療副作用，最難的時候很想直接放棄。


　　當健康時報記者進一步問及會否考慮使用CAR-T細胞療法時，李凡沉默了一會兒，回答，“上百萬的定價，像我一樣的大多數患者想都不敢想，不是不想拿，不舍得拿，是拿不出來。”

　　

　　一項對603例復發/難治性彌漫大B細胞淋巴瘤患者進行的匯總分析結果顯示，中位總生存期僅有6.3個月。

　　

　　6月22日，復興凱特的CAR-T細胞治療產品阿基侖賽注射液獲批上市，用于治療既往接受二線或以上系統性治療后復發或難治性大B細胞淋巴瘤成人患者，成功填補了我國細胞治療產品領域的空白。

　　

　　9月10日，健康時報記者致電收款憑證上的收款方百濟新特藥房。“阿基侖賽注射液的藥品價格就是120萬，全國統一零售價。患者必須憑借醫生的處方才能進行預定，前期先簽署協議并交付全款后，我們再告知廠家進行制備生產，制備耗時半個月到一個月。這款產品是從7月份開始才接受預定的，目前為止接受該治療的患者還非常少。”百濟新特藥房的一名藥師告訴健康時報記者。

　　

　　全球同類產品定價都在百萬以上

　　

　　“目前全球已上市的CAR-T產品定價都在30萬~50萬美元之間，我國已經上市的CAR-T產品療程初步定價也上百萬元，能真正用上的患者還是極少數。”北京大學腫瘤醫院黨委書記朱軍接受健康時報記者采訪時說。

　　

　　健康時報查詢發現，目前全球范圍內已上市的CAR-T細胞治療產品有5款，分別為Kymriah、Yescarta、Tecartus、Breyanzi以及Abecma，其中，最貴的是Kymriah，該藥品美國定價為475萬美元，日本定價為31.3萬美元。

　　

　　CAR-T細胞治療產品定價為何如此之貴？“CAR-T是一種個性化定制的細胞療法，每個患者的CAR-T細胞都需要單獨批次生產。CAR-T主要貴在制備工藝上，其制備過程需要嚴格的質量控制和質量檢測，整個過程需要一個月時間。”重慶大學附屬腫瘤醫院血液腫瘤中心主任劉耀在接受健康時報記者采訪時介紹。

　　

　　劉耀指出，從病人身上提取分離出普通的免疫T細胞后，會先全程冷鏈運輸到制備機構，然后利用基因工程技術對T細胞進行改造，形成CAR-T細胞。在實驗室大量擴增CAR-T細胞，通過嚴格的質控和質檢后，再通過冷鏈運輸把CAR-T細胞送到醫院，輸回病人體內。

　　

　　在患者體內，一旦遇見表達對應抗原的腫瘤細胞，CAR-T細胞便會被激活并再擴增，發揮其極大的特異殺傷力，消滅腫瘤細胞。

　　

　　“CAR-T細胞治療產品的價格高昂主要是其針對患者的個性化定制帶來的極高生產成本導致的。”興業證券一位不愿具名的分析師告訴健康時報記者。根據興業證券研報數據，制備一份CAR-T細胞的成本約在20萬~50萬元。在整個生產流程中，占用成本最多的是培養及轉導CAR-T所用的培養液、質粒、核酶、病毒載體等耗材，占用了總成本的約49%~51%，具體金額約為5萬美元/劑，且目前工業界仍然未開發出一個成熟的CAR-T生產工藝過程，許多CAR-T產品只能由人工制作。

　　

　　“不同于普通藥廠，一名CAR-T產品生產線上的合格員工的培訓成本就要30萬元人民幣。”復星國際執行董事兼聯席CEO陳啟宇在接受健康時報記者專訪時表示，“CAR-T細胞治療是量身定制的個性化藥品，從細胞的采集運輸到整個技術后臺的培養、儲備、質量控制等都有非常高的要求，這也意味著全過程的生產成本是非常高的。”

　　

　　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瑞金醫院副院長、血液內科常務副主任趙維蒞告訴健康時報記者，CAR-T細胞療法對于淋巴瘤的患者，在1~3個月內完全緩解后，有40%~50%的患者將會持續維持。從這一點看，在淋巴瘤的治療上，CAR-T是有前景的。對于二線或以上系統性治療后無效、惡性程度較高的淋巴瘤，一部分病人復發后的用藥效果不理想，可嘗試使用CAR-T治療。但從目前來看，CAR-T治療過程相對復雜，費用的確比較昂貴。不過，相信隨著藥品生產工藝不斷完善，后期的價格也會降低。

　　

　　醫保支付仍在探索

　　

　　面對高昂的醫療費用該如何解決？“目前，阿基侖賽注射液在中國的價格，初步定價已經是美國價格的一半，但我們也覺得這是不夠的。在未來，我們希望更多地跟商業保險進行合作，然后跟醫保支付方一起探索創新支付的模式，降低患者負擔。”陳啟宇接受健康時報記者采訪時表示。

　　

　　一方面，CAR-T細胞治療產品在積極尋求進入國家醫保。7月30日公布的2021年國家醫保藥品目錄調整通過初步形式審查的藥品名單中，剛獲批不久的阿基侖賽注射液赫然在列，不過，目前2021年醫保目錄調整工作仍處于評審環節。

　　

　　另一方面，健康時報記者根據目前市面上的百萬醫療險信息不完全統計發現，目前市面上一共有3款商業保險已經將阿基侖賽注射液納入院外購藥報銷清單中，分別是復星聯合的超越保、復星聯合藥神號以及平安e生保長期醫療險。

　　

　　不過，健康時報記者咨詢復星聯合健康險的工作人員了解到，目前對于投保人的健康狀況評估有一定要求，已經確診和潛在的血液瘤患者很可能會被拒保。這意味著對于已經確診了的癌癥患者來說，百萬醫療險“遠水難解近憂”。

　　

　　此外，長沙市的補充醫療保險“長沙惠民保”也將阿基侖賽注射液納入了保障范圍，“參保指南”顯示，長沙地區基本醫療保險的參保人均可參保，參保后，經專科醫生診斷并開具處方，在指定藥店購買并在認證醫院使用該藥品，最高可報銷50萬元。

　　

　　劉耀表示，“目前，CAR-T產品進入醫保還比較困難，建議更多商業保險參與進來，降低患者負擔。對于任何藥品而言，隨著技術的改進、生產企業增多、使用人群增多，成本和價格都會降下來。”

　　

　　CAR-T細胞治療并非萬能

　　

　　與此同時，國內多位腫瘤專家強調，CAR-T細胞治療并非萬能腫瘤藥。

　　

　　“CAR-T細胞治療在難治性的復發幾率較高的血液腫瘤臨床應用方面，具有非常大的潛力，但它并不是萬能的，目前主要集中在血液瘤的治療，實體瘤的臨床應用效果還未得到有效證實。”朱軍告訴健康時報記者。

　　

　　劉耀指出，CAR-T療法目前在國內獲批的適應癥僅有復發性彌漫大B細胞淋巴瘤，并且不推薦初次診斷的淋巴瘤患者采用。對于實體腫瘤而言，CAR-T療法的臨床效果不及血液系統腫瘤。

　　

　　另外，和其他抗癌藥一樣，CAR-T細胞療法也存在一定的臨床應用風險。朱軍提到，由于CAR-T細胞治療產品是通過抽取患者或他人的免疫細胞，在體外擴增再回輸的方式進行治療，在臨床使用的過程中有較高的技術要求，用藥過程必須進行嚴格的風險管控。“從這個角度來看，我不認為每一個地方每一個醫生都能應用這種臨床治療手段，也不是每個患者都適宜使用這一治療手段，如部分病人因前期治療導致免疫系統受損，其T細胞就無法用于制備CAR-T了。”

　　

　　中華醫學會腫瘤學分會主任委員、四川省腫瘤醫院院長林桐榆告訴健康時報記者，CAR-T細胞治療目前在中國針對的是復發/難治性彌漫大B細胞淋巴瘤患者。“我們再次強調，花了120萬元不一定能百分之百治愈。CAR-T細胞治療只有約40%~50%的腫瘤完全緩解率，首先腫瘤緩解后才有繼續生存的可能。”

　　

　　林桐榆建議，在考慮是否要接受CAR-T細胞治療治療的同時，還需理性考慮幾點：一是是否已接受了常規治療未起到作用，療效也不錯的一些新藥是否已使用。二是是否有能力支付高昂的醫療費用。三是是否充分知情CAR-T細胞治療帶來的毒副反應與高昂費用間的效價比。四是決定使用了CAR-T細胞治療，患者和家屬必須有失敗的心理準備。腫瘤需綜合治療，CAR-T只是一種方法，如何結合和優化其他治療，還有很長的路要走。